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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谁来喝茶?

2001-02-1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王安 我有话说

我特想严肃认真,不苟言笑,让人家说我酷。我上大学学的是统计,从化肥种子农药子到炸好的麻花团子端上桌来,投入多少,产出几何,计划得清清楚楚,执行得滴水不漏,数字化生存。

但我第一天上班,办公室的大姐问:你带瓶子了吗?今天分香油。

于是我大觉悟了,生活中哪那么多数字化生活?骗小学生吧。

从此,我立志要化神奇为腐朽。

正想着,来了个数字:中国证券市场10年了。谈了一圈人,看了一箱书,想出点新意思。

想那高西庆10年前从美国华尔街杀奔回国,一口美式英语,满脑子美国法律(小布什和戈尔的争斗这回可让美国法官着了回大急),然后顽强地与中国的国情相结合,好比是宣传队,好比是播种机,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。但结出的果子慢慢串了味儿。这个串味是好是不好?高西庆可以宁折不弯,坚持己见。但高西庆没有,而是到证监会去当了副主席。在连队里,副连长往往是带着敢死队往前冲的角色。早先,高西庆的串味也许还有些被动,后来则是主动的,是心甘情愿的。股市是应该最市场化的,但他想到他家乡陕西的国企的父老乡亲,那么多人困艰着呐,股市能为他们做点什么?——市场化是需要时间的。

高西庆非常下功夫的是第四章《兼并收购》,写得非常详细,“前后都能够对得上”。法制局的人说,这一章没什么用,谁也看不懂,中国哪能像西方一样大鱼吃小鱼呀,十年八年都不会有兼并收购的事。高西庆说:只要有市场,有这个温床,就会发生兼并。最后妥协了一下,保留这一章,但删得只剩几条了。“对不上口,我反对。”高说。

《条例》1993年4月底出来了,81条。海外马上就有两种反应。一是说:“中国行啊,居然能出这么个东西!”另一是说:“这是什么东西呀,东少一块西少一块,怎么出这么个烂东西!”

高西庆说:“不是应该是什么,而是怎么能够通过。”

《条例》出来半年后,1993年9月,中国第一起兼并收购案宝延风波发生。半夜,证监会秘书长朱利给高西庆打电话,说《条例》无法套用。高当时正在纽约,大笑:“怎么这么快!”(《股爷您上坐》第七回)

要想独立自主不让上级管着怎么做?低层次的做法是告真状或者告刁状。让上级走人,至少不敢管咱。王石选择了理想化的方式:股份制有解决产权的功能,上市公司是董事会说了算,于是万科拼了命地上了市。这条路从理论上是行得通的,但谁乐意拼上花样年华讨个说道呢?王石就这么做了。经过16年,万科终于换了大股东,王石终于拜拜了老东家。大家把充满理想的人叫书生。

我(王石)只有硬着头皮就去找李灏求援,也就是所谓的告状吧。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同李灏对话。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很小,李灏坐在办公桌后面,手握一支毛笔,边听汇报边练习书法。听我们倒究苦水,他把笔一搁,一字一顿地说:“改革是非常不容易的事,你们年轻人不要急躁,要沉得住气,困难越大,就越是要注意工作方法和策略。”市委书记还暗示:深特发老总有北京的背景。(《股爷您上坐》第三回)

凭什么让尉文渊去当上交所的总经理?今天咱一条一条地分析,轮到谁也轮不到他呀。尉太有想法了,也不请示就在文化广场开了股市大棚,在华北制药厂职工股问题上打瞌睡,在讨论T+0时大放歪辞。尉文渊自己也知道不能总是这么独立自主下去了。

尉文渊知道自己该走人了,但没想到是这么个走法。什么叫在劫难逃——1995年春节后尉文渊出国,本来应该2月28日回国,但惦记革命工作,22日就回来上班了,第二天就赶上327事件,这一劫终于没躲过去。哪怕来些不大有意思的理由,飞机晚点孩子生病崴了脚脖子闹了肚子——但如果有一万个理由,就会有一万零一个劫在等着。(《股爷您上坐》第八回)

管金生乃上海一介豪人,曾被称为证券教父。如果不是管金生,如果把别人放在327事件管金生的位置上,十有八九也要变成管金生。也许各种条件促成了管金生的作为资本者的本能的发泄。本能应该受到大的指责吗?比如求生本能。

有国债利息浮动利益空间巨大的诱惑,有国债期货金融工具提供的可能,管金生以及他的对手们体内的本能暴躁起来。怎么形容这种本能呢?实在不是对管金生们的不敬,实在不能对一个正在坐监者不敬,而是找不到更生动的比喻——比如一条饿犬抓住一根骨头,粗气大喘,喉音低颤,两眼凶光,这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它,包括它的主人。人家把这叫做“护食”。(《股爷您上坐》第八回)

来的都是客,全凭嘴一张。坐,请坐,请上坐;茶,喝茶,喝好茶。我不知道该请谁来喝茶,不知道茶客是否满意,于是不敢数字化生存,不敢做正史,只好大话,只好化神奇为腐朽。

(《股爷您上坐——大华中国证券市场十年》王安著华艺出版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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